落月灯

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

【帝旭X缇兰】春庭夜宴(三十四)

#别别扭扭的追妻火葬场时期#

#兰亭集序我来补#







晌午时分,已有了些燥热的意思,暖热的风蹭过庭中青松翠柏迎面拂来,带着些松木气息。

青海公抬脚迈上金阶,殿檐下的阴凉处骤然一冷,他在此处略停了片刻,侧耳细听,殿内并无人交谈之声。

陛下虽特意准他无诏而入,但青海公还是习惯候在殿外,如今陛下身侧有了淑容妃,他是外臣,自然更谨慎些。

正打瞌睡的小内侍感觉到来人,一激灵连忙去通传。

不一会儿,穆内官快步笑着迎上来,请青海公进殿。



殿中还算凉爽,但陛下一贯厌热,往年此时已传冰来用了,今年却迟迟没有置冰笼子,想来陛下是为淑容妃体弱考虑,这几日淑容妃出入金城宫,受不得寒气。

青海公行了一礼。

陛下见他来,将手中的玉骨折扇懒懒一抬,示意免礼赐座。

青海公没有坐。

帝旭见状给穆德庆使了个眼色,穆德庆行了个礼,将伺候茶水的内侍们带出殿外,掩了殿门。

青海公自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,是一截衣料,还有一柄被包在帕中的小刀。

帝旭微微坐直,接过衣料和小刀查看,衣料细密结实,小刀像是被海水侵蚀,已变成了黑色。

“这就是方海市自沉船中打捞出的东西?”帝旭问到。

“回陛下,是的,这小刀是船中捞出的,锈蚀严重,难辨分明,只是可以肯定,不是…… 随船阵亡将士之物,臣已去铸器司比对,刀弧与尺寸同铸器司配发兵刃均无相合之处。而这一截衣料,是海市自袭击打捞船的召风师身上割下的,臣已拿给绫锦司典衣查看,柘榴姑娘以手拆解了经纬,此种细密交叉不留孔洞的织法的确是注辇独有的织法。”

“朕曾听七七说过,这种织法的衣料名唤罗汉绸,与皂纱织法并称为注辇织工双瑰,秘不外传。”

帝旭捻着手中的衣料反复查看。

“是,注辇每年进贡的数量并不多,仅有的罗汉绸只供应了三品以上的诸位将军。”

帝旭点了点头。


“罗汉绸轻便耐磨,隔寒隔热,一些不甚锋利的刀刃或是角度不好的箭矢擦过绸面不留痕迹,朕曾想过为北征的将士们配发此种军袍,可惜七七一走,绫锦司至今仍未将这种织法拆解明白。”

“如今的典衣柘榴姑娘也颇善织绣,想来假以时日,柘榴姑娘潜心研究,定能令三关将士早日用上陛下的心意…… ”

帝旭嗤笑一声,放下手中的衣料。

“卓英的心思,你做师父当真不知?若朕再给绫锦司典衣这般重任,卓英议婚之事又要拖到何时?鉴明,你这死脑筋。”帝旭摇了摇头。

青海公沉默不语。

“不过区区罗汉绸的技艺,何须绫锦司点灯熬油,注辇不肯臣服献上,那便怪不得朕自取了。”

帝旭轻描淡写地说道。

青海公看向帝旭,帝旭的眼神无一丝动摇。

他没有猜错,陛下心意已决。

“陛下,臣知陛下之意,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。纵然滁潦海之事板上钉钉,群臣也会以南疆安定为念,要求以和柔之策缓待注辇之罪。”

“群臣的意思,是你的意思么?鉴明,朕只问你心意如何?”


帝旭毫不掩饰直接问道。

青海公明白,他问的是曾经并肩作战,同他一起平定四海的方鉴明,问他这一次,站不站在他这一边。

“臣以为,前些年局势不稳,扶持注辇稳定南疆是良策,可如今数年过去,注辇打着大徵的旗号,吞并周遭小国,早有不臣之心,良策,已非适时之策。”


帝旭亲自斟了一杯茶,推给鉴明。

青海公接了这杯茶,却没有动。

“只是陛下,一旦开战,牵一发而动全身,陛下当真心意已决么?”




传闻一战百神愁,百战江水共血流。

半生戎马,他们是这世上最明白战乱之苦的人,深谙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。

撩袖伸手,搅起九州战局,并非轻而易举能下定的决心。

帝旭也沉默了片刻,缓缓开口。

“先帝在时,常常教导太子与朕,善人为邦百年,亦可以胜残去杀矣。世人皆道那是太平盛世,儿时朕也深以为然。可那太平盛世,圣人之名,是用什么换来的?是红药帝姬被迫和亲鹄库,被母国割舍,生了恨意!是季昶被迫去往注辇为质,受尽折辱!是我那阿兄深感有愧于圣人之名,不肯弃宫而逃,自缢城上!”

帝旭袍袖一挥,指向东南,他的眼中存了恨意。

“鉴明,那八年战乱朕一刻都没有忘,可那不是为君者胆怯退缩的理由。一味忍让,姑息养奸,必生祸患。更何况…… 那死在滁潦海的将士,死在召风手中的将士,朕要注辇血债血偿,朕要让九州明白,与大徵为敌,是何下场。”

帝旭的目光落在那柄小刀上。

这把刀,被歹人遗落在船上,沉入海底,得了如今这般面目全非的样子。

这把刀或许就扎入了某个将士的胸腹,被海水淘洗尽了血迹,抹去了罪证。而这位将士,为人兄,为人子,为人父,是卓英海市的同袍,却为国捐躯,永远沉寂消弭在了遥远的海里。

为君者,不能将他们忘却。



青海公点了点头,陛下话已至此,他全然明白了。

自那只魅一语点醒他们之后,他便早有思虑,也权衡过许久了。

想来陛下也是如此。

北征之胜,国库充盈,陛下这些年更存许多良将之才……这皆是大徵的底气。

此时又有滁潦海之事为由,或许真的是一个契机。

陛下坐拥四海,成为九州共主的契机。

就从雷州开始。



“陛下若发难注辇……那淑容妃…… ”

青海公忽然想起此事,他知道陛下用召风之事做了局,却搁下了迟迟不肯动手,他在犹豫,略想一想,便知能让如今陛下忌惮的,只能是一件事。

帝旭叹了口气,揉了揉眉头,这几日为着淑容妃殚精竭虑,面现倦容。

“是啊,朕的淑容妃。”


“朕也在犹豫,如今捏着注辇的把柄,捏着朝臣的喉舌,却不敢松手,便是怕一旦发难注辇,群臣定会为难淑容妃,她没有子嗣,若母国与大徵为敌,势必难已在宫中立足,鉴明,朕不能再失去缇兰了。”


二人沉默片刻。

青海公忽生一计,那浦由马还在狱中,拿他做些文章不成问题。

可如此做,到底不是积德之事,良心难安。

陛下如今有了软肋,狠不下心来也是有的。

“待淑容妃的母妃来朝,或许带来些转机,既然陛下决意发难注辇,不过是寻个合适的由头,将淑容妃撇清的由头,陛下不必出手,臣来做。”

青海公微微一笑。


好一个合适的由头。

帝旭笑了笑,一抬头看到了悬起的九州海图。

那日在这张海图上,他同缇兰还不甚熟悉,他有意试探,存心逗弄她,他的手指蹭过她柔滑的耳垂和脸颊,看小兔精怪一般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因他的触碰,紧张得发抖,他头一次觉得有趣。

那时她说了什么来着?

“陛下想要一个人有罪,即便这个人没有罪,也可以请人去寻,寻不到可以罗织…… ”

她那娇怯的声音,犹在耳边。

此话,倒也没错。

只是,她唯独说错了一句话。

明君,他可不是什么明君。

罗织罪名,他早就做过了。

为保江山稳固,他毫不犹豫将那些有从龙之功者一一斩杀,早负了这情义为先四个字,手上的血,是洗不干净的。他曾经无比厌恶这操弄人心之事,可为了坐稳这冰冷彻骨的帝位,弄权,诛心,杀人,他一样不落地全做了。

做过了,才知自己如此得心应手。

斩杀六翼将是如此,如今注辇之事,为保她无虞,他也可以如此。

圣名还是骂名,千年沉沉之后,他于史书上是如何一笔,他不在乎。



“你做和我做,都是一样的。罢了,向雷州再下通牒,朕倒要看看,注辇王君在雷州各部的猜忌中,还能不能坐得稳。”


“是,臣明白,臣先告退。”

青海公审时度势,见陛下沉思片刻,眼含笑意,便知陛下心牵佳人。


“等等,你那徒弟,有点意思…… ”

帝旭忽然想起些事来,趁鉴明在此一并说了。
“回陛下,海市…… ”

青海公正欲分辨,却意识到不对,停了下来。

“朕何时说了方海市?护得这般紧。 ”

帝旭笑着挪揄他。

青海公不语。

“朕是说卓英,你那大弟子方卓英,他护驾有功,朕欲升他为镇护将军,待方海市与淑容妃的母妃返回天启,朕便赐婚于他与绫锦司鞠典衣,昭明宫也热闹热闹,如何?”

青海公面露犹豫。

“陛下看重卓英,臣替卓英深谢陛下厚爱,只是…… 九州之局瞬息万变,卓英他…… ”


“方鉴明,卓英是流殇方氏之徒,是大徵的臣子,将来还是朕的左膀右臂,但他唯独不能是一枚棋子。”
帝旭正色道。

青海公默然,自他将卓英从红药原带回天启,陛下或许就猜到了他的打算,陛下这话,是在敲打他。“鉴明,你我负尽辛苦,走到今日,是为了什么?如若还要将子侄割舍,让他受尽磨难,这般不择手段,朕不愿。”

帝旭言辞恳切,青海公心中本就有动摇的想法一瞬坍塌,再狠不下心了。


“陛下思虑周全,臣无异议,全凭陛下做主。”

“还有那那柏奚之事…… ”帝旭继续问到,他殷切期盼鉴明的答复。


“臣告退。”

“方鉴明!”

青海公权当没有听见,告退便走。

帝旭气急,气方鉴明还是如此油盐不进,充耳不闻,一挥手将手边茶盅丢去,方鉴明也不回头,侧身一躲,那茶盅击在壁上,碎裂开来。








“这里,殿下这里还需要再补一针。”

“好看好看。”


“加了这一针,果然舒展了叶片,多谢典衣指点。”

“淑容妃打的这垂珠璎珞,可是将乌色丝线同银线捻在一起了?”

“是,典衣觉得合适么?”

“淑容妃心思精巧,奴婢也得点拨。柘榴曾经也甚是苦恼这何色能配皂色衣袍,淑容妃这般银碧色上绣缬罗,再点缀乌银二色做金珠璎珞,很是别致。”


“不过讨了个巧,典衣说笑了。”


…… 


帝旭来到偏殿,就听见了女孩子们笑语连连,听到缇兰带着笑意的声音,他油然欣喜。

缇兰那日突发的心绞之症来得急去得也急,如李御医所说,很是蹊跷,第二日晨起便无碍了,午膳时缇兰还多喝了一盏百合羹。

他谨慎非常,命李御医日日三次为缇兰诊脉,没有任何异样,连药也减了份量,仍续喝之前温补疗养血瘀之症的汤药即可。

经此一遭他添了心悸,这几日将她留在身边在金城宫同住,小心照料,慢慢也放下心来。

只是,夜夜同衾而眠,美人在怀,也不敢乱来。她温软的身子贴着他,他百般忍耐,不想扰缇兰清梦,个中滋味,着实难熬。

命内侍噤声,他轻轻撩开珠帘,看到了坐在美人榻上的缇兰,鞠典衣和碧紫一左一右坐在榻下的椅子上,一宫人立在鞠典衣身旁。

美人榻后是一扇轩窗临锦屏,背着光,看不清缇兰的脸孔。

他抬脚走进暖阁。

鞠典衣闻脚步声轻轻拽了拽淑容妃的衣袖,她们看到来人,连忙起身行礼。

“免礼。”帝旭含笑说道。

鞠典衣二人与碧紫识趣地又行一礼告退了。


帝旭牵了淑容妃的手,坐在她的身旁,看了看她手中的东西,这缬罗前不久就见她在绣,如今已缝成了一个香囊。

“陛下,鞠典衣来为臣妾量夏衣的尺寸,臣妾针法粗笨,劳烦典衣百忙之中赐教了几针。”
缇兰放下手中针线,向帝旭解释道。

“无妨,不必这般谨小慎微,缇兰是这后宫的主人,你若喜欢,随时传诏她们,绫锦司虽忙碌,鞠典衣近来却无事,因为…… ”

帝旭笑了笑,看着缇兰好奇的神情,轻轻靠近她,俯身同她耳语。

缇兰闻言又惊又喜。

“当真?臣妾为柘榴姑娘高兴。”
帝旭点了点头,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。

“当真,朕先升了卓英的军职,待你母妃与方海市他们回到天启,诸事安稳下来,就办喜事。卓英也算是朕的肱骨之臣,还是鉴明的徒儿,如今霁风馆又迁至昭明宫,许多事宜牵涉宫中,还要仰仗淑容妃替朕打点了。”


“臣妾…… 臣妾只怕是不熟悉大徵婚娶的规矩,难承陛下厚望,办不来这般周全之事…… ”

缇兰甚是惶恐,犹豫着笑了笑,表示为难。

“怕什么,横竖有朕呢。朕将穆德庆借你,你只管拿主意便好,缇兰是朕的妻子,这往后啊,家事后宫事,自然都要听缇兰的。”

帝旭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髻,顺着柔滑的发,宽大温暖的手掌扶上她的脊背。

今日她未戴头冠,梳了简单的双垂鬟髻,乌发披在身后,穿了一件浅浅月白色的纱衣,娇俏可爱。

缇兰转头看向帝旭,笑着点了点头。

“那臣妾尽力一试。”

帝旭也笑了,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。

“陛下待缇兰这样好,缇兰也有一物想要赠给陛下,只是陛下莫要取笑臣妾,臣妾愚笨,这一枝缬罗从春绣到夏,如今经鞠典衣过目了,才敢勉强做成香囊,呈给陛下。”

缇兰一面说,一面打开榻边案上的匣子。

“原来是赠给朕的。”

帝旭笑着拿起它反复地看了又看。

缇兰将匣子里的花瓣,趁陛下替她拿着香囊,一片片塞进去,待香囊的腹肚微微鼓起,抽绳收口,挽紧一个结。

“这是去年陛下采来赠给臣妾的缬罗,臣妾留了花瓣,陛下可以闻一闻,晒干的缬罗花瓣丝毫不减其香。”

她说着将剩下没塞进香囊的缬罗花瓣仔细收好。

帝旭没有拈花来闻,而是握了她的手腕,就着她的手嗅了嗅缇兰手中的花瓣。

缇兰还是改不了紧张的习惯,因陛下越凑越近而垂下了眼睛。

帝旭就势亲了亲她的手指,缇兰的手指一抖,缬罗花瓣落在陛下的腿上,她的指尖手腕,都沾了缬罗花的香气。

“陛下…… ”


“躲什么?”

帝旭一面说,一面将手伸向她的腿弯,略使力将她抱在自己身上坐,颠了颠腿,缇兰只得攀着他的肩头。

“难不成是这几日,朕没有碰缇兰,同朕生疏了?”
“陛下明明碰…… ”

缇兰想要替自己辩驳,却羞红了脸,不再说下去了。

他亲昵地贴上她的脸颊,她见状也不躲了,任由他去碰。

“缇兰赠朕香囊,是何意呢?缇兰通晓大徵的诗文话本,可知道有一句词…… ”

帝旭的鼻息扑在她的耳边,又热又痒,偏偏陛下声音低沉,让人不知不觉着了道儿。

“香囊暗解,罗衣轻分。这香囊啊,缇兰系上,也要缇兰解开。”

陛下同她顽笑,手指轻而易举地分开她的衣衫,隔着她贴身的里衣,捏了捏柔软之处。

缇兰觉得痒,微微拱了身子,抓握住他的手,不想让他再动。

光天化日里就散了衣衫,着实羞愧难耐。

“好了不闹了。”

可是缇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,她的额贴着他的脖颈,不理他了。

“那朕同缇兰说些要紧事,可好?”

缇兰依旧不语。

“朕命人将离愈安宫最近的寿春宫打扫了出来,那处景致绝佳,给母妃居住,颐养天年最为合适。”

缇兰闻言直起身来,睁大了眼睛看着陛下,连连摇头。

“陛下不必如此的,陛下允准母妃来到大徵,于臣妾与母妃来说,已是天恩难报,愈安宫西侧殿很是宽敞,空置许久,臣妾自小便习惯了与母妃同住,并不觉得逼仄。还望陛下允准臣妾与母妃同住。”

“同住,不方便,朕的夜莺,本就不爱叫,若有人在,岂不是…… 。”

帝旭捏了她的下颌,轻声说道。

“陛下。”缇兰打断他,有些嗔怪地咬了咬唇。

“缇兰,且不说这宫中殿宇空置许多,朕自登基以来,常常想,朕可以让母妃享尽哀荣,却再也不能承欢膝下,深觉悔恨。能享天伦,是好事,也让朕同缇兰一起尽尽心罢。”

帝旭不再逗她,认真说道。

缇兰想了片刻,点了点头。

陛下是好意,她若再执意拒绝,便是负了陛下的心意了,她没有那么不知趣。

只是心中涌上暖流。

陛下对她许下夫妻之言,也真的如此做了,他知孤寒无依之苦,便给了她一个家。

缇兰回握住陛下的手,笑了笑。

那她便做让陛下觉得温暖的人,也成为陛下的家。




TBC.


老规矩,夸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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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问:“绣缬罗”最早哪一章出现的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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