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月灯

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

【帝旭X缇兰】春庭夜宴(四十)

#逆天改命 兰亭集旭我成全#






行宫坐落蝶泉谷,背靠静明山,炎夏流金,无郁蒸之气,微风徐动,有凄清之凉,是大徵历代帝王消暑之处。周回四十里,有殿二十四座,正门南开,名曰衍阊,自衍阊门而入,墨玉砌成的阶陛直通紫微殿。东西两侧以天桥勾连,东侧玉极宫为议政堂,西侧穿过观天之所凤鸣台,乃是历代帝王在行宫的起居之处,玉成宫。

太祖为此殿取名玉成宫,乃是取“玉汝于成”之意,不忘大徵立国之艰。只是玉成宫代代相传,代代修葺,早无简朴古意,传至帝泽一代,恰逢盛世太平,帝泽素喜靡丽,为讨爱妻欢喜,起意扩建玉成宫,将静明山的山角并蝶泉谷最为盛名的“蝶翼泉”圈在了宫中,能工巧匠们外师造化,雕梁画栋,内置九州奇珍异宝,历经百年风霜,依旧辉煌绚丽,观者无不赞叹其精美绝伦,巧夺天工,只是这玉成宫,传至帝旭手中,却常年空置,许久不曾来过。

直到今日。


自天启宫中而来的车马停在了玉成宫外,帝旭勒马,将缰绳抛给卓英,大步迈向淑容妃的车驾,撩开了车帐。

蝶泉谷的侍卫宫人们夹道相候,这些在行宫内苑伺候的皆是前代的老人儿了,有些是仪王之乱时躲避在静明山里逃过一劫的,有些则是失了主子,又无处可去,帝旭重掌天启后收容在这里的,这些老宫人历经战乱,许多事都看得淡了,除了迎候圣驾,于行宫外之事不闻不问,都是极沉稳老成的。可一向稳妥的老宫人们此刻却好奇极了,纷纷偷望向车帐。

陛下多年形单影只,身畔从未有过美人爱姬,前岁忽闻陛下册封了注辇公主为妃,以为不过是个摆设,谁知陛下竟同淑容妃亲近起来了,还带其来了蝶泉谷,同住玉成宫,这是一向只有皇后之尊才可同住的殿宇,令人讶异。

南来的注辇的公主,大约是蜷曲的头发,蜜色的肌肤,深陷的眼窝,哪里有大徵的美人动人,伺候过先帝妃嫔们的老宫人暗暗想着。

曾经握住过大徵帝王的心的一代代皇后,贵妃…… 哪一个不是惊鸿之姿。

他们皆想看看这传闻中蛊惑了陛下的心的公主,是何等的风华绝代,倾国倾城。



雕车掀起的车帐,自幽暗处伸出的一只纤纤玉手,指尖未染蔻丹,肌肤如瓷般白皙,手指腕骨细瘦得让人心生爱怜。

众宫人屏住呼吸,只见陛下握住这只手,柔声细语叮嘱了两句,随后这只手的主人露出了荼白的裙摆,然后是银纱披帛,瘦弱轻盈的美人微微弯腰自车中走出,借着陛下的力迈下车凳。

众人看得清亮,是美人,的确是罕有的美人。

白白小小的脸儿未施粉黛,带着面纱,仅仅露出的眉眼便已是光丽照人,眼瞳如黑色的玛瑙石,盈着水波般的碎光,顾盼生辉。如瀑的乌发垂落在腰际,没有如宫妃那般挽成发髻,发上简单簪了几件鎏金的珠钗,垂首间还是少女的样子。

胸口悬着一枚暗金色的有些古旧的龙尾神挂坠,凛冽的美直抵人心,周身气度却是温柔和煦的,身姿轻灵得似花神失落人间,宫人们望着一时间哑然出神。

穆内官和注辇装扮的一名女侍交谈着,二人按册清点物品,方将军栓好了盗骊马,请命去宫内外检查布防了。

寂寥的行宫多年没有帝王后妃的欢声笑语了,这初夏的清晨里,淑容妃站在陛下身侧,依偎着陛下,陛下高大,完完全全将她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,二人姿态亲昵,不知陛下说了什么,淑容妃眉眼弯弯,应是笑了起来,陛下的手臂一直揽在她的腰间,不曾离开片刻,是相偕相爱的一对璧人。


待霁风馆暗卫将玉成宫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,确认无误后,方将军恭请陛下淑容妃入殿,陛下闻言点了点头,他一向视那些不合他心意的规矩于无物,自顾自地牵了淑容妃,从正南宫门而入,随行的霁风馆侍卫并贴身宫人早习以为常,不觉逾矩,一言不发地搬了箱箧,鱼贯而入。

行宫内侍站在一早打开了的专供嫔妃往来的侧门,手足无措地候着,见陛下待淑容妃如此,便知淑容妃独占盛宠的传言非虚,躬身交换眼色,却心中都有了日后行事的分寸。

沉寂许久的玉成宫终于迎来了它天享年间的主人。






大徵极重视堪舆之术,因而宫内宫外陈设极为讲究。

缇兰习惯走在陛下身侧后方半步,即使陛下牵着她的手。帝旭也不再出言提醒,只是放慢脚步,试探着同她并肩,缇兰被庭中景致吸引,慢慢也忘了此事,二人在金阶边停下脚步。

抬眼望去,殿后是一座巍峨山峰,飞檐翘角便在山岚之间。他们沿金阶而上,金阶两侧树木葱郁,许多奇植叫不出名字,看冷绿的叶片不像中州所有,或许来自更冷的云州或是青州,枝桠上竟开出金色的花苞。

流水穿过奇石,青苔与白色的晶石细沙相接,这样布置出的山水,整座庭院,生机盎然。

“缇兰,你看,儿时鉴明与朕一同来玉成宫向父皇请安,他被卵石绊了一跤,撞在那蛟龙角上,哭得惨兮兮,朕当时骗他说他额上肿起的包也会如蛟龙般长出角来,他还信了许久,日日让朕看他的角。”

帝旭边说,边忍不住笑。

缇兰顺着陛下手指的方向,才看到有金镶玉雕的神兽坐像散落庭院各处,或俯身,或振翅,形态各异。

“陛下怎可如此打趣青海公。”

缇兰听陛下所讲,似乎也看到了一高一矮两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穿行在庭院树木间,绕着金玉雕像前后玩耍,她小声说道,声音不知不觉间也带了些笑意。


“朕倒盼着他记仇,可如今他这个死水无波的样子,哪里还有儿时半点顽皮。”

帝旭嗤笑一声,愤愤说道,怔怔望向玉成殿的匾额,朱漆边角处已有些斑驳。

他叹了口气。

光阴似箭,也不过匆匆十几年。

曾经在庭院中打闹的少年,变了性情,模糊了容颜,如今想起,似隔世一般。

他们还在一起,战乱中彼此扶持,没有分开过,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?又有多少年,他们如鬼魅一般活着,靠柏奚连着血脉,用着最后一丁点儿气力活着,这些年里,没有一个人想要忆往昔峥嵘岁月,面对面时,相顾无言已是常态。

那惨烈的过去,他们苦度到今日,熬尽了么?

或许吧,至少握着缇兰的手,他能够故地重游了。

鉴明呢?鉴明稍后到时,是否如他一般想起曾经,心中泛酸。

“走罢。”

帝旭捏了捏缇兰的手,轻声说。

缇兰知陛下心中所想,不再言语,握了握陛下的手,他们往正殿走去。





正殿已命人一早打扫过了,古旧的雕花纹饰一尘不染,屏风,卧榻,花几,纱灯,皆是她惯用的,

寝殿内一对鹤衔如意香炉,鹤翼镂空的羽翅纹理间溢出袅袅轻烟,是愈安香。

“喜欢么?”

帝旭问道,轻轻帮缇兰取下面纱。

“臣妾很喜欢,陛下费心了。”


“朕说了,朕并不是临时起意,早早便命人备好了,去岁时朕就有意带你来此消暑,只是…… 一拖再拖…… ”

幸而命行宫入夏便准备起来了,虽有点仓促,到底圆上了谎。

“陛下的心意,臣妾明白。”缇兰点头。

帝旭松了一口气。

晨起他同缇兰说起要即刻去蝶泉谷消暑,缇兰很是讶异,哄着她穿了衣服,他连连解释为何这般着急,一面说蝶泉谷的温泉比之温泉宫药浴更有疗愈之效,她身子能好得快些,一面又说宫中燥热难耐,他一刻也等不急,趁今日休沐,快些挪过去为好。

一路上,他生怕缇兰问他些问题,缇兰心思细密,他不得不小心,生怕她多心。

“穆德庆,行宫上下,以淑容妃名义,赏。”

帝旭喜形于色,转身对穆德庆吩咐道。


“啊呀,老奴领旨,咱替行宫上下,谢过陛下,谢过淑容妃。”

穆德庆领旨而去。





“来。”

帝旭牵着她的手,走向西偏殿,入目便是青玉桌案,玉案后是一架通天的屏风,屏风后有潺潺水声。

“这里是…… ”缇兰问。


“蝶翼泉。”帝旭答道。

绕过屏风,先看到的是重重软烟罗,轻而薄的罗纱自殿脊垂下,微微随风摆动。

一幡幡帷幕之后,便是赫赫有名的蝶翼泉了,传闻蝶翼泉有疗伤愈疾之效,这泉是有“泉灵”的,三季冰封,唯有夏至时泉水才开始蒸腾涌动,是一眼活泉,很是难得。

帝旭伸臂拦住飘动的落地纱,牵着缇兰走过去。

应目便是柔和的光。

殿内没有一盏灯烛,这光竟是自墙中透过的日光,定睛一看,三面的殿墙竟是全部由萤石镶嵌,北墙却是山石,这便是是静明山的一角,修整打磨得非常平整。有两股流水,自山石上流过,注入蒸腾着雾气的温泉,巧妙平衡着水中的暖热。

温泉形状如蝶,泉边镶嵌一圈翠玉为沿,无数的水晶宝石堆叠在岸边,长年被泉水滋养,已是光滑透亮。

水雾中,缇兰很快便觉得脊背生热,她体质寒凉,许久没有感受过着般热意了。

忽然自温泉一角,扬起花瓣,花瓣落入泉中,他们才看到,原来水雾后是有人的,是那人在抛洒花瓣。

“虞尚宫。”

帝旭微微笑了起来,唤道。

一名上了些年纪的女侍绕过温泉迎了上来,老尚宫行了个礼,帝旭伸手拦住了。

“虞尚宫,朕说过不必行礼。”


“陛下,老奴如今不在陛下身边伺候,让老奴多给陛下行个礼罢。”

虞尚宫笑容和蔼,容颜鬓角已尽是风霜,举手投足间便知她的规矩是最不会错的,这应是前代的老人儿了,只是耳朵,眼神,似乎都太清明了。


“缇兰,这是曾经在母妃身边伺候的虞尚宫。”

帝旭介绍道。
缇兰连忙自帝旭身后走上前来,抬起头,行了个礼。

“缇兰见过虞尚宫。”


“旭…… ”

虞尚宫一瞬错愕,但仅仅一瞬,很快就回过神来,笑着向缇兰行了个大礼。

“老奴参见淑容妃。”


“虞尚宫快快请起,如此大礼,晚辈不敢受的。”缇兰相扶。

虞尚宫摇了摇头,缓慢地起身。

“老奴有幸伺候过娘娘,亦是有幸苟活到今日,伺候陛下,如今还能伺候淑容妃,老奴心里高兴。”

虞尚宫笑着说,润泽温暖的手摸了摸缇兰的手。

“陛下早就吩咐下了,老奴已为淑容妃备好一应用物,请娘娘跟老奴来罢。”

虞尚宫颔首微微躬身说道。

缇兰看向帝旭。

“去罢,朕等着你。”

缇兰点点头。

“有劳尚宫。”







缇兰卸了钗环,薄而透的鲛纱上身,只是浅浅遮挡了隐秘之处,留些欲说还休的美感,雪肤透过鲛纱,一览无余,缇兰赤足踩在被泉水暖过的温热玉石上,一步步走到泉边。

她知道帝旭就在泉岸,只是她不敢看。

“缇兰。”帝旭轻轻唤道。

缇兰的手掩在胸口,怯怯地回头。

如烟般朦胧的水雾中,缇兰鼻尖,面颊羞上一层淡淡的粉红,肌肤光滑耀目,眼眸中映着粼粼水光

帝旭走到她的身侧,握住她露出的小臂,扶着她迈入水中。

温热的泉水裹住她身体的各处,泉水涌动,抚摸着她的肌肤,鲛纱是不沉水的,因而同她的乌发一起,浮动在水上,犹如水中开出的一朵花。

帝旭侧身坐在岸边石上,掀起袖子,垂身将手探入水中,轻轻撩水淋在缇兰的肩头,然后顺势将鲛纱为她褪下,缇兰的手握住他的手,仰面看着帝旭。

“无妨,此处无人。”

帝旭垂首,吻了吻她的额发。

缇兰松开了他的手,帝旭将湿透的鲛纱一抛,鲛纱飘在水面上,慢慢飘开去。

没有了阻碍,帝旭的手沉在水里,轻轻捏了捏缇兰胸口那对粉樱,然后合拢手掌。

缇兰闭上眼睛,渐渐分不清,是陛下温热的手在抚摸她,还是那温柔的泉水。






“她累了,你去看着淑容妃,让她睡一会儿。”

帝旭接过帕子,吩咐屏风外的碧紫道,碧紫应声去了。

他张开手臂,虞尚宫为他脱去浸湿的衣袍,换上轻便的罗衣。

帝旭一面系腰间玉带,一面坐在玉案前,虞尚宫正在烹茶,茶水晾得正好,他一饮而尽。

“尚宫也觉得像,是么?”

帝旭沉吟了一会儿,终是开口说道。

虞尚宫又为陛下奉了一盏茶,看着帝旭的眼睛,摇了摇头。

“若说五官轮廓,乍一看,是像的,可第二眼,便知淑容妃与旭王妃殿下,虽是姐妹,却大不相同。旭王妃明艳开朗,淑容妃…… 倒更像是中州人。”


“缇兰只是缇兰。”帝旭认真地说。

“老奴看得明白,陛下眼睛是不会作假的,自小到大都不会,陛下待淑容妃,是有不同的。只是…… 不知为何,老奴看着她,总想起娘娘年轻时的样子。”

虞尚宫一边说着,手中一边研着茶,手上已爬满了皱纹和褐色的斑点。

“陛下没有见过,自然不知,娘娘初入宫中,穿松绿的裙衫,清晖一般的披帛,如此简单的装扮,迈上金殿,站在先帝面前时,殿上一片悄然,合宫赞叹,他们从未见过这般美人儿。先帝初见娘娘时那般爱重,也只道娘娘是个温柔和顺的妃嫔,直至最后才知…… 罢了。”

人老了,自然爱絮絮叨叨说起从前的事,虞尚宫自知多言,堪堪停住。

先帝与母妃离心多年,直到母妃亡故,先帝才迈入寿春宫,此事他是知道的,只是经年旧事,除了虞尚宫,似乎没有人还记得了,他亦不愿追问。


“陛下,老奴只问你,这淑容妃,也是个不屈的,是也不是?”


帝旭叹了口气,点了点头。

“所以尚宫,除了留住她,我什么都不在乎。”

虞尚宫看着年轻陛下的神色,缓缓流下泪来。

是不同的,娘娘的阿旭做了帝王,与先帝是不同的。



TBC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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