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月灯

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

【帝旭X缇兰】春庭夜宴(四十六)

#别别扭扭的追妻火葬场又来了#

#逆天改命 兰亭集旭我成全#







腾云似涌烟,密雨如散丝。

滞雨笼日,久久不停,晓日如晦,观雨者不知不觉间便将心神寂落了下来,阴郁沉沉。

缇兰坐在窗旁,默然看着自檐上垂落的雨幕,急时如飞瀑,缓时如坠珠。

檐角悬着的宝铎随风摆动不停,却被雷声掩去了清明。

不知坐了多久,回首殿内已点上了灯。

碧紫为她披了件衣衫,抖裙跪在她膝旁。

“淑容妃,下了雨寒气重。”


缇兰点了点头,将衣衫披好,又望向窗外。

却蓦然发现,就在回首间,庭中石板路上有人走来。

是陛下。




帝旭也恰恰抬头,看到了圆月窗中人,缓了脚步,停了下来。

缇兰还在遵循中州之礼,为母守丧,白衣素带,天姿胜雪,宫鬓堆鸦,乌发用银钗低低挽就,簪一朵小小白兰。

恍然如一梦。

但遥遥相望间,她沉寂无波的眼睛,让他的心一寸寸寒凉下去。

隔着落雨,隔着些距离,他忽失了力气近前。

终是他问心有愧。

终是他无颜以对,无话可解,他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唯余种种歉疚。





“淑容妃,陛下……陛下在雨中站了许久了。”

缇兰看着中庭廊桥外,撇下众人,独自撑一把玉骨竹伞的陛下。

皂色的宽阔伞面上,雨珠跃起,如碎玉琳琅,四下飞溅去,水雾弥漫,陛下玄色衣衫上暗金绣线时隐时现,但缇兰知道,陛下的衣袂已沁了雨水,沉沉垂坠,不再摇曳。

冷玉般的隽容,也被飞溅的雨水沾染,凛冽的眼眸黯然,缓缓垂下。

他似没有知觉般,站在淋漓雨中,如此神伤。


缇兰心中酸涩不已。

她清楚,曾经沧海,过去的事,是没有对与错的。

可若要他们仍如往日般若无其事地相处,也大抵是不能够的。


“是陛下自己停住了脚步,陛下许是近乡情怯罢。”

缇兰轻浅说道。



“那淑容妃,怨陛下么?”

碧紫看看窗外,又看看淑容妃,小心翼翼地问。

这些日她都看在眼里,陛下待淑容妃这样好,那些情浓蜜意,那些缱绻温柔,因这过去之事重提,便不作数了么?

如今两个人,一个沉默听雨,一个无言伫立。

碧紫不明白。


缇兰看了看碧紫,轻轻摇了摇头,勾勒一个苦涩的笑容。

“注辇将我送与陛下,存的是什么心思,我明白,陛下自然也明白。如今想来,陛下那时不愿容我性命,为着大徵,是没有错的。”


“那淑容妃为何…… ”

“原是我想错了,从始至终,是我想错了。”

缇兰垂目喃喃道。

“我以为,我处处委曲求全,抱心守尊,不愿讨紫簪阿姐的巧,自是磊落。却不想,从一开始,便是占了同紫簪阿姐相像的好处。”

闻浦由马之言,说不难过是假的。

可也明白,那时她与陛下,不相识,不相知,她只是注辇意有所图谋,送来的棋子。

但望着陛下的眼睛,转瞬她就明白了,自己为何悲伤。

因为还是有什么东西碎在了心里,再难拼就。

是她小心护着的,她同陛下的开始。



他们的开始虽不堪,却是独属于她和陛下的开始。陛下从厌恶,到放下戒备,同她好好相处,这一步步,虽难,虽痛,却是他们一同走到今日的漫漫长路,是他们互相愈合的伤口,是他们的新生。

可如今一朝得知,陛下最开始打定了主意,是不愿留她性命的,如此便不同了。

依照陛下的性子,如若想要注辇进贡的公主死,自然会将事做绝,斩草除根。即使她到得宫中,陛下完全可以一杯毒酒将她赐死,再告知注辇,她死于意外,死于时疫…… 这都是陛下弹指间便可为之事。

但陛下没有。

陛下动了恻隐之心,陛下最后,还是留了她的性命。


“你和你阿姐长得一模一样,甚至她有的东西你也有。”


初次见面,掀开皂纱,陛下说的话犹在耳畔,陛下的眼神,她也记得清楚。

陛下俊朗的眉宇间,流露出震惊之色,握住她脖颈的手颤抖着,带着些不知所措的茫然。

在痛苦中红了眼眶,眼神中交杂着悔恨和惋惜。

他分明在她的脸上,看到了另一个人巧笑嫣然的容颜。


“可你不是紫簪。”


他很快清醒过来,将她抛在地上,动作冷漠,神情厌恶。

那时她心中惊恐,亦是有怨的,怨命不公,还是待她如此苛刻。

如今才知道,陛下那时已是开恩了,让她活着。

她早就该命丧黄土。




他留她性命,大约是因为这张脸。

她以为的开始,本就是错的。

陛下说,他分得清,他从始至终便知道谁是紫簪,谁是缇兰。可陛下似乎也没有意识到,是他在不知不觉中生了怜悯之心,若没有这张相像的脸,他们或许连开始都没有。

缇兰落下泪来。


“碧紫,如此囹圄之境,我不知该如何心安。”

这些话,她又如何同陛下说?




“淑容妃莫要妄自菲薄,陛下如何待淑容妃的,奴婢都看在眼里,陛下心里是有淑容妃的。”

碧紫安慰道。

缇兰不再开口,于泪眼婆娑中匆匆回首。

陛下还站在中庭,却垂目不再看她,似在听雨。

又静默片刻,久到缇兰起身,忍不住穿过殿廊,走到殿外。

可当她迈出殿门,却看到陛下已转身离去。

“淑容妃,奴婢去,奴婢去将陛下请回来…… ”

碧紫急忙撑伞。

“碧紫,不必了。”

缇兰拦住她。

她静静地望着陛下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廊桥尽头。





“淑容妃还说了些什么?”

金城宫内,漏夜还点着灯,穆德庆仔仔细细问着碧紫。

“淑容妃…… 淑容妃就同奴婢说了这些,陛下走后,雨声小了,淑容妃说身上乏得很,奴婢便服侍淑容妃安寝了。”

陛下突然传她问话,她一个字也不敢少,将淑容妃所言逐字逐句告诉了陛下。

“朕知道了,多谢你。”

陛下坐在龙椅上,沉默了片刻,缓缓开口。

碧紫惶恐,连忙行礼。

“陛下折煞奴婢了,这是奴婢分内之事,只是…… ”

“但说无妨。”


“恕奴婢多嘴,此事得知的突然,加之…… 王妃薨逝,淑容妃一时悲痛难熬,并非淑容妃有意冷落陛下,还望陛下宽待淑容妃,再给她些时日……待淑容妃缓一缓……  ”

碧紫恳求道。

“朕明白,你去罢,不必将朕召你问话之事告诉她,朕知道淑容妃累了。”

“奴婢多谢陛下,多谢陛下。”

碧紫连连行礼,转身离开了金城宫。

帝旭叹了一口气,原来连她身边的宫女,都如此怕。

他既知道了她如何想,便知她之痛,不是来自怨,而是来自爱之深,情之切。

帝旭心中哀然。

她那般洁净之人,那般倔强不屈的人,又如何过得去这样的坎儿。

他又该如何开口?


略略思索了一阵,如何讨缇兰欢心,想着给她换换心情。

“不如…… 召个丝竹班子…… 不,等等,朕记得,御梨苑的戏班子可还养着?”


“回陛下,是,府库年年拨着银两,还养着呢。除了去岁英国公庆寿,陛下念在英国公满门忠烈的功德上,赏国公府演了一回,便再没召过了。”

穆德庆笑着应道。

“正好,这几日,送戏班去愈安宫,淑容妃喜欢什么,想看什么,便让他们演什么。”


“是,老奴领命。”

“鉴明呢?”

“青海公已候在殿外了。”


“传。”





天享十年六月,大徵国主帝旭将注辇使臣的骨灰,混入一把精金砂石,并一封战书,以千艘战船为使,跨过滁潦海,送去了雷州。

同月,黄泉营主将汤乾自因滁潦海一战中战功卓越,擢升镇北将军,任三关主帅,统领西北军务。

随着西南战船入海,北三关,中州,澜州,越州,四处兵力集结转移,京畿精锐已于两日内开赴西南增援。

时隔数年,九州之上再起硝烟,这一次,是兵强马壮的大徵对雷州势在必得。

只是十年岁月匆匆,川流不息,能让少年落凡尘,能让红颜添白发,能使相逢不相识…… 
却泯灭不去大徵土地上一代人的记忆,八年的兵荒马乱,烽火离烟,仍有人记得,总会有人记得。

是苦难,让人心有余悸的苦难。

闻兵甲瑟缩,闻马嘶凄惶,闻战事胆寒。

鏖战八年,并不仅仅是酒肆勾栏,说书唱戏的演义故事。

而是真实发生过的战事。

有人为之妻离子散,有人为之家破人亡,有人为之马革裹尸。

唯独无人能躲过。


那么陛下,六翼加身,剑斩红药原,力夺天启城的陛下,十年安稳,为何一朝宣战。

世人不解,众说纷纭。

有说注辇挑衅大徵,有不臣之心,日渐猖狂;有说西陆闭关锁国,同四海断商月余,经济匮乏,国力衰微;

还有一说,甚嚣尘上。

说大徵出兵注辇,乃是冲冠一怒为红颜,是为着如今独占圣宠的淑容妃。







宫中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。

陛下将御梨苑的戏班赐给了愈安宫,命他们将淑容妃爱看的故事,一本本演来。

淑容妃慈心,允阖宫不当值的宫女内侍,皆可同观。

陛下公务繁忙,遣了穆内官来看过一次。

众人有了水灯之事前车之鉴,心中忐忑。

谁知,淑容妃并不急,命女侍备了茶水蒲团,让大家安安心心地看。

碧紫亦怕逾矩,偷偷问了穆内官。穆内官一面说着,咱们哪敢揣测圣意,一面悄悄同她耳语,道陛下已闻知此事,或许有意纵容,也想讨淑容妃欢喜,说了句热闹些也好,便罢了,并未动怒。

碧紫这才放下心来。

于是后宫众人,连带着绫锦司,昭明宫,轮替着欢欢喜喜在愈安宫看了三日连台本戏。

看到第四日的日暮黄昏,大家纷纷倦了,除了伺候淑容妃的,并绫锦司特意前来陪淑容妃“听戏”的柘榴姑娘,皆散了。

柘榴听了三日戏,手中勾出一幅狐毛肩披来,赠与淑容妃,也起身告退了。





帝旭批罢折子,步入愈安宫时,已是繁华散尽。

紫云英色的晴空晚霞,落日余晖沿着云絮烧出金色的边际。

庭院中,点了盏盏银灯,帝旭站在戏台后的廊桥上,远远望向戏台下坐着的人。

缇兰握着一盏茶,眼睛望着戏台上翩然起舞的戏中人,她仍着素白鲛纱的衣裙,缟素银钗,冷月白花。她孤零零坐在台下,众人四下散去,留下未拾起的蒲团,空了的椅榻,她就在那一片落寞中静静地观着台上的热闹。

丝竹管弦声中,水磨调凄凄怨怨。

“陛下,这几日淑容妃日日听戏,从早至晚。”

穆德庆觑着陛下的眼色说道。

帝旭没有说话,又看了一会儿,终是不忍,抬脚走向缇兰。


今日最后一本戏,唱的是什么?


不唱拜月,不演西厢,不歌倩女,唯作井底引银瓶之故事。



帝旭走到缇兰身旁,她放下手中的茶盏,欲站起身来迎他。

多日不相见,不相亲,行止间,不由得生疏了。

帝旭伸出手来,试探地看着她,眼睛里是牵挂和渴求,带着分怯意。

缇兰犹豫了一刻,还是伸出手去。

微凉细瘦的手指被陛下暖热的宽大手掌紧紧攥住,同她交握住。


“为君一日恩,误妾百年身。”

不知台上演到哪一折了,婉婉转转唱出一句戏词来。

缇兰不知为何,失了神,转头望向台上人。

帝旭开口欲言,却哑然失笑。

戏是妄语,唯恐听者认真。




半晌,帝旭开口。

“穆德庆,命他们停下,不许演了,淑容妃不喜欢这出戏。”


穆德庆不知陛下为何突然变了神色,不敢耽搁,连忙应下。

台上戛然而止,众人惶恐告退,不过转瞬,愈安宫又变得静悄悄。

“陛下,不过是戏词,又何必认真?”


缇兰又现疲惫神色,松了手。

“缇兰,朕…… ”

被缇兰如此一问,帝旭忽泄了怒气。

“臣妾多谢陛下恩赏,臣妾这几日将这几本戏,都看了的,不曾愧对陛下心意。”


缇兰行礼道谢。

“朕之意,并非如此。缇兰,你这般神色,可是还在怪朕?”


帝旭见她漠然姿态,终是忍不住问到。

“朕本不愿再提,可你到底是在意的,是也不是?”

缇兰蹙眉不言,她显然没有准备好,没有想到他突然谈起此事。

“你怨朕也好,恨朕也罢,终是…… 终是朕做错了事。只是,可有何法子,解你心中之痛?你告诉朕,怎样才好?朕都依你。”


帝旭握住淑容妃的肩,俯下身来,殷殷望她,眼中煎熬,染红了眼尾。

“臣妾说过,陛下何错之有?陛下没有错,当时当日,我为注辇和亲而来,陛下为君王,如何处置臣妾,都是臣妾该受的。”


缇兰轻轻说。

“陛下心软,留臣妾一条性命,原是臣妾该谢过陛下,岂敢生怨。还望陛下放下此事,莫要自责,臣妾此言,真心实意。”


缇兰看着陛下颤抖的唇,抬目望向陛下。

她的眼睛中蕴藏着真挚的泪光。

“缇兰,朕知道,如今说什么都晚了,朕知道,朕明白你如何想,朕明白的。”


帝旭看不得她的眼泪,语无伦次道。

碧紫昨日所言,缇兰心中所想,他是明白的,只是慌乱间不知他该如何告诉她,那时,他的心。

“陛下当真明白么?”


缇兰叹了口气,摇了摇头。

“陛下,臣妾只是自恨,是臣妾连累两位大人,因臣妾出生入死,因臣妾受过受刑。缇兰此身茕茕,哪里值得二位大人为臣妾葬送前程,哪里值得陛下因臣妾之事,惩处肱骨之臣,再动肝火,再流眼泪,臣妾心有愧疚,如困囹圄。”


帝旭愣住了。

“便只是如此?”


“只是如此,臣妾心中忧虑之事,只是如此。”


缇兰平缓了情绪,轻声说道。

帝旭的手垂下,看着缇兰,目光如炬。

缇兰坦然,任由他望着。

她所言,句句恳切,句句…… 皆是为他,却不关情,只关义。

或许如今,他们只能到这里为止了。

她的神情不同了,她还会做他的淑容妃,还会接受他的亲密,同他耳鬓厮磨,朝夕相处。

他相信,这些她都一定会做的,可终究不似往日的热切。

但这也是他唯独不能接受的,夫妻离心。


“兰儿…… ”


帝旭垂目,复又抬起。

“或许你不信,但我还是想告诉你,初初见你时,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是真,在痛苦中备受煎熬也是真,但让我动了恻隐之心的,不是紫簪相似的面庞,而是你的眼睛。它让人失神,我看到了…… 鸿溟般的美丽和悲伤席卷而来,至今亦是如此。”

帝旭喃喃说道,哀伤地看着她。

缇兰呆滞住了,也望向陛下的眼睛。


“是我不好,走到今日,我竟没能让你眼中的悲伤消弥半分。”






TBC.

极限拉扯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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