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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帝旭X缇兰】春庭夜宴(四十一)

#逆天改命 兰亭集旭我成全#

前文:春庭夜宴(四十)连在一起读 






不屈的,缇兰自然是个不屈的。

外人皆道她柔弱温顺,生来便是一副君恩垂怜的好容颜,可唯有他知道这娇弱身骨之下,是怎样的决绝利落。

贞兰抱香死幽谷,不逊逸士气昂藏。

那么她和母妃相像么?

虞尚宫如此一问,帝旭忽然间想起母妃看着先帝的神情,想起缇兰在南宫时望向他的眼睛。

是有些相像的,他从前竟没有意识到。

看着轻轻拭泪的虞尚宫,他愣在了原地,脊背松了下来,若有所失地靠在椅上。

“老奴去看看淑容妃。”

虞尚宫自觉失态,起身行礼走了出去。

帝旭点了点头,怔怔望着手中银杯。

虞尚宫为何垂泪?她看到缇兰,想起母妃,又想起了什么?

忽然意识到,好像一切渐渐分崩离析,便是从母妃离世时开始的,他疲乏麻木地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一件又一件事,被重压重重推着向前走,从未静下心来,细细思索过,母妃离去时,是放下了,还是…… 

先帝与母妃的故事,究竟停在哪一折?

缘尽时,痴与怨唱尽了么?



他缓缓闭上眼睛,回溯从前才意识到,其实母妃何时与先帝离心,具体的缘由,他并不清楚。

那时紫簪刚刚来到大徵,上元节一见后,他与鉴明便常常同紫簪游山玩水,带她熟悉天启风物,甚少回宫中来了。后来,还是鉴明提醒,他才暗暗察觉,先帝不再常诏他回宫看望母妃,逢年节时也不再暗中给母妃优待。

他问过母妃,可被母妃一句“宫中花无百日红”将他搪塞过去,他亦知母妃本就不是个爱争的,想着如今他封王开府,好歹是母妃的倚仗,就算失了先帝的恩宠,日子也不会难过,便不再提起母妃的伤心事。

直到母妃病逝,他哭倒在寿春宫的绛阕下,身后有人扶了他一把,泪眼中站定,才意识到是先帝。

他忘了向父皇行礼,父皇也没有责怪他,确切地说,他只是扶起他,望着寿春宫的匾额,在恸哭声中站了片刻,然后转身走了。

那时他出声想要问问他,究竟是何龃龉,让他在母妃临终时,都不愿入宫至灵柩前再看一眼。

明明,曾经的天启城也盛传一段帝妃佳话。

是近乡情怯,还是不愿低头。

可看着先帝不知何时变得蹒跚的背影,他问不出口了。

母亲葬入妃陵后,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很是恍惚,有一种预感,总觉得冥冥之中,宫中不知何时便会传来变天的消息,果然在母妃下葬后仅有月余,先帝抱恙,秘密宣他侍疾。

待他返回天启,入到宫中,才知道先帝并非抱恙,而是已在弥留之际,太子跪在床榻边不住地流泪,先帝见他来了,勉强睁开眼睛,示意众人退下,同他续话。

“阿旭,你阿娘还在怪我。”

他握着先帝的手,先帝如此说,他听得云里雾里。

“原是我不好,我本该好好向她赔个不是的,我从未那样想她,从未。”

先帝言真意切,却没有眼泪,他以为先帝只是因见他而想起阿娘,心中歉疚,才如此说。

于是他说,阿娘从不记仇的,简单安慰道。

先帝摇了摇头,欲再说些什么,却长了张口,没有声音了。

太子哭号着奔进来,一面哭一面凄惶哀求先帝别丢下他,见先帝没了力气,摇着他的手臂,说二弟,救救父皇…… 他摇了摇头,一把抱住哭得精疲力尽的皇兄,感觉到他紧紧握着的,先帝的手一点点凉了下去。




“陛下。”

缇兰轻声唤道。


他睁开眼睛,望着缇兰,片刻出神。

少时无忧无虑,情事顺遂,其实许多复杂的情与爱,痴与恨他并不明白,只觉得无愧于情义便是君子。不明白阿娘为何多年不同父皇言语,更不明白父皇临终时所言是何意思,这都是还在做旭王时的他,难以懂得的事。

直到缇兰来到他的身边,他带着芒刺靠近她,试探她,握住她的手,又将她推开,有些时候,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在不知所措中痛苦,在追悔莫及中挣扎,个中滋味,唯有亲历才能明白,情之一字,便如一张纠结不明的网,难以疏解分明,却无人能够逃脱。

只差一点点,或许只差一点点,他就酿成大祸,幸好他在悬崖处勒马,幡然醒悟。

先帝与母妃,他们之间的情份走到末路,是否其实只是差那么一点点?

或许曾经一个春日的傍晚,父皇如他一般走到寿春宫外,同母妃携手同行一小段路去往夜宴庭。

或许便不会错铸曾经那般至死不见的断壁残垣。



尚宫说的不错,是不同的,先帝从未将情爱放在他的皇位之前,直到母妃去后,先帝或许才意识到对一个人的牵挂是无穷尽的,没有人能够在思念中保持清醒。

而对他来说,缇兰比世间的一切,都更重要。



他站起身来,走过去握了缇兰的手,携她到寝阁的软榻边坐下。

“身子可感觉松泛些了么?”


他摸了摸她的脸颊,手指插入她的乌发中,轻轻顺着她的发。

缇兰点了点头,伏在他的膝上,陛下的衣衫上也沾染了她的愈安香,嗅来熨帖。

只是…… 陛下眉间有浅浅的皱褶,刚刚闭目养神时,他也皱着眉头么?

缇兰看着陛下的眼睛,陛下神色平静,任由她的目光逡巡在他的脸上。

这些日,陛下体贴至极,对她百依百顺,悉心呵护,她也渐渐放下了惶恐和不安,坦心将陛下包裹进胸口。

“陛下在想什么?可是有愁闷之事?”

缇兰如此问道,她直起身来,跪坐在陛下身侧,她的手指抚摸上陛下的眉头,拇指停在陛下眉下浅浅一颗小痣上。

“只是…… 想起了些先帝和母妃的旧事。”

帝旭浅浅笑着,告诉她。

“陛下是思念他们,还是为旧事苦恼?”

缇兰是他的解语花。


“朕年少时不解其中深意,忽略了,如今重见虞尚宫,却不知该不该问。”

“陛下既然犹豫…… ”

“淑容妃 ”

缇兰被抱着妆奁走进来的碧紫打断。

碧紫抬头看到榻上的人,连忙跪地行礼。

“奴婢惊扰陛下淑容妃,请陛下淑容妃恕罪。”

“陛下,是臣妾命她取来妆奁,为臣妾梳妆,还望陛下莫要降罪。”缇兰回护道。

“将妆奁放这里,出去罢。”

帝旭没有动怒,面色无波吩咐道,这些日,他的脾性已变了许多。

碧紫小声应道,小心翼翼捧了妆奁放下,然后行了个礼,快步退下了。

“陛下…”

帝旭不想添她心中忧虑,因而不再续言。

“朕看你梳妆。”他浅浅一笑,说到。





缇兰打开了妆奁,取了黛砚出来,又自螺钿漆盒内取敲下一小块青黛,点了两滴香露,取了黛杵,欲抬臂磨黛,却发觉陛下的手还在她的臂上,她望了陛下一眼,陛下笑着看她,懒懒起身。

“朕来。”

帝旭饶有兴致地说。

这等磨黛之事,本就是碧紫做,如今陛下将碧紫遣走,又自告奋勇,她索性依他,将黛杵交给他,看着陛下捏着小小黛杵,忍不住带了些笑意。

“好了好了,陛下不可再磨,这青黛不是用来写字的。”

缇兰一面出言拦他,一面取了眉笔来,轻轻在笔尖沾了沾黛粉。

“给朕,朕来为你描眉。”

描眉之事,帝旭从未做过,很是新鲜,殷殷取了缇兰手中眉笔。

“陛下怎会…… ”


“朕会,朕能画花鸟,画山水,画舆图,区区画眉小事哪里能难得倒朕。”

帝旭端坐好,一手握着袍袖,一手就将笔贴近缇兰的眉眼,欲下手时,又堪堪停住,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。

缇兰的眉本就生得极好,不过是需要补上些颜色。

帝旭思索后点了点头,饶有架势地端起手臂来,笔尖颤颤巍巍靠近缇兰的额,一笔一笔细细地勾画。

时而画,时而停下端详。

缇兰等得倦了,忍不住问陛下可好了无有。

“好了好了。”

帝旭执起铜镜,举在缇兰的眼前。

缇兰细细地瞧,然后仰面问陛下,“陛下的眉,画到哪里去了?”

“朕明明觉得深了些许呀,很是好看。”

帝旭凑到她的面前,看她的眉眼。

缇兰扑哧笑了起来,陛下认认真真地画了半晌,哪里画上了颜色,笔尖都干涸了。

帝旭百思不得其解,摸了摸笔尖,又摸了摸她的眉。

“明明朕觉得画上了呀。”


“还是臣妾来罢。”

缇兰不再指望陛下,笑着抬笔沾黛。


“罢了罢了,朕留着些笔墨画缇兰。”帝旭找补道,仍不甘心地看着黛砚,心中却暗暗决心下功夫日日看她画眉,学上几日。

缇兰驾轻就熟地对着铜镜勾描了几笔,然后又搽了些浅淡的胭脂,笑着看向陛下。

“夫君,怎样?”

被她如此一唤,又被她美艳的面庞一晃,帝旭一霎失神。

“美……好看……是极美的…… ”

帝旭语无伦次地说,他没有料到缇兰会如此锐利,直取他的心,却忍不住笑起来,他感觉到他的心狠狠地一颤。

凤髻金泥带,龙纹玉掌梳,走来窗下笑相扶,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?

曾经诗文里所写,夫妇间温柔缱绻,大抵便是如此罢。少时读来只觉寻常,如今而立已过,亲历了兰因絮果之悔,晓悟世间好物不坚牢之痛,才知道,这浅浅几句,竟是这般珍贵。

他垂目选了一色海棠红的口脂,轻轻用指尖点在她柔润的唇上。

白雪凝琼貌,明珠点绛唇。

这是他的洛神,他的妻子。

“朕日日看你梳妆,可好?”

帝旭痴望着说道。

缇兰没有说话,轻轻吻落帝旭的唇角,留下浅浅的红痕,她笑着点了点头,微凉的手指摸去他唇边口脂的颜色。

他忽然生出了些勇气,他确信,自己同缇兰,绝不会像父皇母妃一般咫尺天涯。

他们会相偕终老的。
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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